申鳳梅在《收姜維》中的諸葛亮扮相。

申鳳梅俯下身子為耳聾老人唱戲。

郭志剛

申鳳梅身上有個閃光點就是人民性，為老百姓唱戲。這是越調(diào)得以從一個鄉(xiāng)間的小劇種發(fā)展成為享譽全國的知名劇種、申鳳梅從一個顛沛流離的民間藝人成為越調(diào)一代宗師的重要原因。申鳳梅的成長經(jīng)歷也詮釋和實踐了黨“一切為了群眾，一切依靠群眾，從群眾中來，到群眾中去”的群眾路線。

從群眾中來，一切依靠群眾

申鳳梅出生在河南省臨潁縣一戶貧窮人家，小時候吃了很多苦，迫于生計，四歲就進戲班學(xué)藝。在她成長過程中，一方面與人民群眾長期相處、親密接觸，同呼吸共患難，使她具有深厚的民本情懷和民本意識。她始終認為自己就是老百姓，就是群眾的一員，所以她身上天然就具有人民性的光環(huán)，她不像有些明星大腕那樣高高在上、架子十足，而是與老百姓水乳交融、打成一片，受到了老百姓的歡迎和喜愛。另一方面，她得到了老百姓的支持和愛戴，不斷從人民群眾中汲取營養(yǎng)和力量。人民群眾把她看成自己的親人，千方百計愛護她、保護她。十五歲時，她初次登臺唱主角，就受到了老百姓的歡迎。老百姓不僅鼓掌叫好給她捧場，散戲后還去后臺看她，親昵地拉她去家里吃飯。怕她穿著寒酸受委屈，就給她送衣服送鞋子。申鳳梅經(jīng)常說：“我這條命是群眾給的，能夠多給群眾唱戲，這是我的福?！薄拔抑皇且粋€普通的老百姓、普通的黨員、普通的演員，不管什么時候，只要觀眾愿聽我唱，我就唱?！彼裕犋P梅身上的人民性和群眾觀念非常扎實，她對老百姓的感情是發(fā)自骨子里的，真摯而純潔。這是申鳳梅和她的越調(diào)藝術(shù)受到群眾歡迎、不斷走向輝煌的重要基礎(chǔ)。因為她心里始終想著群眾，處處以群眾滿意不滿意、贊成不贊成、擁護不擁護為衡量戲劇好壞的標準，所以越調(diào)戲劇本身具有人民性，非常接地氣，也為老百姓所喜聞樂見。

在戲的選擇上，選老百姓喜歡的

過去的老百姓喜歡看戲，他們的思想道德和價值觀念大多是從戲劇里面學(xué)來的。但當時戲班子唱的戲，要么是帝王將相的故事過于高深，群眾看不懂；要么內(nèi)容過于粗俗，有傷風化。在這種情況下，申鳳梅和同事在戲目的挑選上下了大功夫。比如申鳳梅演三國戲、諸葛亮戲較多，有《收姜維》《諸葛亮吊孝》《七擒孟獲》《舌戰(zhàn)群儒》等，她本人也被稱為“活諸葛”。三國諸葛亮的故事老百姓非常熟悉，婦孺皆知，諸葛亮、關(guān)羽、姜維又都是智慧正義的化身，深受群眾歡迎?！睹麋R記》講了明君李世民和賢相魏征的故事，也是雅俗共賞。申鳳梅還注意演貼近群眾生活、富有濃郁生活氣息的戲劇。比如《李天保吊孝》《夫妻倆》《扒瓜園》《賣籮筐》《斗書場》《吵鬧親家》等戲，都是反映老百姓身邊的事，老百姓既感到親切，又學(xué)到了許多道理，寓教于樂，最為老百姓喜愛。群眾是最好的裁判，申鳳梅只演群眾喜歡的戲，所以申鳳梅演的越調(diào)看著好看、聽著好聽，符合老百姓的口味，得到了老百姓的認可，這是申鳳梅和越調(diào)走向成功的一個重要原因。申鳳梅的代表作里，無論是《收姜維》中智勇雙全的諸葛亮，還是《李天保吊孝》里樸實率真的民間人物，都脫胎于人民熟悉的歷史傳說與生活場景。她沒有刻意追求脫離大眾的“高大上”題材，而是選擇將人民喜聞樂見的故事搬上舞臺，用越調(diào)這一地方劇種的獨特韻味，傳遞普通人能共情的喜怒哀樂——對忠義的堅守、對真情的珍視、對不公的憤慨，這些情感內(nèi)核始終與人民的精神需求同頻共振。

在戲的改革上，以老百姓滿意為標準

過去的老戲不論是內(nèi)容上還是唱腔上都有一些糟粕，有的是淫艷之詞不夠健康文明，有的是陳腔濫調(diào)不夠優(yōu)美動聽，影響了戲劇的發(fā)展和傳播。申鳳梅在群眾的支持下大膽進行改革，從群眾滿意的地方做起，從群眾不滿意的地方改起，使越調(diào)越來越好聽好看，真正成為老百姓自己的劇種。比如《李天保吊孝》，原來的劇本格調(diào)低下、頗多淫詞，里面的“十八摸”太俗氣，申鳳梅和編導(dǎo)進行了兩次大的改動，去掉了庸俗不健康的東西，增加了用手巾包秤砣代替銀錠的情節(jié)，既符合情節(jié)內(nèi)容又契合人物心理，也增加了喜劇效果，觀眾非常滿意。在唱腔改革上，有一次在淮陽演出新戲《天水關(guān)》，當申鳳梅扮演的諸葛亮一張口：“想起了當年征渭南……”臺下哄堂大笑。后來，申鳳梅了解到這個唱腔后面有個拖音“歐”，觀眾覺得不好聽，也不符合諸葛亮的人物特征。她不顧反對進行了改革，贏得了觀眾的喝彩。申鳳梅說：“越調(diào)怎么改？觀眾是老師，改得好與壞，還要觀眾來驗收！”作為戲曲大師，申鳳梅的表演從無“高高在上”的疏離感。她的唱腔高亢中帶著質(zhì)樸，身段利落里藏著親切，哪怕演繹諸葛亮這樣的傳奇人物，也總能剝離“神化”的外衣，展現(xiàn)其作為“人”的溫度與煙火氣。這種“接地氣”的表達，源于她對人民審美習(xí)慣的深刻理解：人民不需要遙不可及的“藝術(shù)符號”，而是能看懂、能共鳴、能記住的“鮮活形象”。她用通俗卻不低俗的表演，讓地方戲曲走進田間地頭、尋常巷陌，成為人民精神生活的一部分。

到群眾中去，一切為了群眾

申鳳梅不僅戲藝精湛，而且非常講究藝德，是人民藝術(shù)家。她牢記黨的宗旨，堅持文藝為人民服務(wù)、為社會主義服務(wù)的方向，長年深入基層、深入群眾，經(jīng)常到革命老區(qū)和邊遠地區(qū)等條件艱苦的地方演出，把戲曲藝術(shù)完全奉獻給了人民。她心里時刻裝著群眾，不管是在田間地頭、工廠學(xué)校、部隊營房、大街小巷，只要百姓愿聽，她亮起嗓子就唱，真正做到了“為人民唱戲”。有三個申鳳梅為老百姓唱戲的事例非常感人，體現(xiàn)了其“人民至上”的高尚藝德。

一是在密縣煤礦演出期間，申鳳梅聽說礦井下還有上班的工人看不上戲，她就執(zhí)意到井下給工人唱戲。礦上領(lǐng)導(dǎo)出于安全考慮，勸阻她不要到井下去。她說：“我的命沒那么金貴，工人天天到井下作業(yè)都不怕，我怕什么！”她硬是坐著纜車搖搖晃晃地下到礦井下，給井下的工人演出。當她唱完戲離開的時候，一位工人師傅拉著她的手說：“俺這地方又臟又黑，不是石頭就是煤塊，你還到這里給俺唱戲，真叫你受苦了?！鄙犋P梅說：“這里是臟是黑，可你們對社會的貢獻大呀，你們給社會送去的是光和熱，我不給你們唱戲，還能給誰唱呢？”

二是有一次劇團到新疆克拉瑪依油田慰問演出，由于油田面積很大，總會有個別一線工人看不到申鳳梅演戲。申鳳梅得知這個情況后，不顧領(lǐng)導(dǎo)勸阻，晚上演戲，白天帶著幾個主要演員和樂隊的同志，冒著四十多攝氏度的高溫，穿過幾十里沙漠，硬是為28名油井上的工人演出了一場。

三是劇團在朝川煤礦露天劇場演出時，觀眾人山人海。申鳳梅遠遠看見場外一個白胡子老漢爬到樹杈上看戲，就忙叫來兩個演員小心地把那位老大爺從樹杈上攙扶下來，又把他領(lǐng)到舞臺前邊看戲，還給他搬來一個小板凳、端來一杯茶。一次在鄉(xiāng)下演出，申鳳梅看見人群中有一個小女孩拉著一位老太太一點一點地往前擠，可就是擠不到臺前，申鳳梅怕老人被擠傷了，就分開眾人走上前去。那個小女孩對她說：“我奶奶74歲了，耳聾聽不清，想擠到臺前靠近點，好聽清楚。”申鳳梅忙俯下身子，靠近老太太耳邊大聲地唱了起來：“四千歲你莫要羞愧難當……”唱一句，問老太太一句：“大娘，聽清楚了沒有？”老太太喜滋滋地說：“聽清楚了，聽得可清呢！”看老人笑了，申鳳梅也笑了。

申鳳梅把觀眾當作親人，把人民看作父母，千方百計地滿足觀眾的需要，把人民群眾的意愿放在第一位。她不管到了哪里，正式演出以后總還要到福利院為孤寡老人演唱，到炊事班為做飯的師傅演唱，到農(nóng)戶家中為年邁的軍烈屬演唱，甚至到街上為賣湯賣饃的小販演唱……她走到哪兒，就把戲唱到哪兒，真正做到心系人民、戲為人民所唱。

申鳳梅的人民性，本質(zhì)上是對藝術(shù)本源的堅守——藝術(shù)源于人民，最終也應(yīng)服務(wù)于人民。她用一生的實踐證明：真正的大師，從來不是孤芳自賞的“云端者”，而是始終扎根大地、與人民同行的“耕耘者”。